对于《文王操》，我已经不陌生了。这首本是用来歌颂周文王的琴曲，后失传。据《史记》和《韩诗外传》记载，孔子曾向春秋时期著名乐师师襄学琴，所学之曲正是《文王操》。后人在试图恢复还原《文王操》时，便将琴曲所描绘的人物形象主体由周文王变成了孔子，故后来的《文王操》被认为是赞颂孔子德行的曲子。
　　无论歌颂谁，《文王操》总是被当作儒家理念对于理想社会和理想人格的颂歌。琴曲内涵深邃博大，旋律丰富感人，千百年来一直被誉为古琴曲中的经典之作。
　　我听过《文王操》的多个版本，就我所收藏的碟片中，最为倾心的还是成公亮打谱和演奏的版本。成公亮根据个人对此曲的理解以及演奏心得，对《文王操》重新作了打谱，这是他的音乐再造，也是他打谱的第一首琴曲。打谱后的乐曲恢弘大气，与他之前注重悲曲的演绎完全不同，节奏变得跌宕，然而依旧极为细腻，优美轻盈，音节语气和音色的变化松紧频替，清旷中起伏多变，使得整首乐曲极富于理性的思索。在当代古琴界，成公亮无愧于一代大家。
　　张俊波演奏的版本，我也听过多次，他抄过《文王操》曲谱。就我的聆听心得和感受，我觉得张俊波直追成公亮，他们是我最喜欢的两个《文王操》版本。成公亮如同恢弘的黄钟大吕，如夜漏水，清绝激昂，其微妙之理宛若晴川历历，芳草萋萋；其声古雅，其调铿锵。张俊波花了相当多的时间练习演奏《文王操》，其间不断地跟成公亮沟通、切磋和交流，中得心源，颇具自己的心得，从而使得他的演奏指法沉稳，勾擘顺滑，仿佛来自殿堂的钟磬之声；激越处如月出之绝响，沉静处似流深之柔美。成公亮和张俊波的共同点，是把《文王操》的厚重与轻柔、激越与醇和、跌宕与舒畅，完美地结合在一起，构成一种神奇境界中祥云飘舞、仙鹤缓步、麋鹿游走的画面感觉。
　　夜里时分，上弦月浮在半空，我凭窗而坐，认真聆听着张俊波，深感有苏轼在《舟中听大人弹琴》中说的“江空月出人绝响，夜阑更请弹《文王》”的感觉。张俊波的演奏，温润深邃，静穆安详，将文王“有所穆然深思”“有所怡然高望而远志”的气度，阐释得超凡脱俗，如清泉涤心，富于净化之力，情感十分饱满充沛。一曲听罢，突然发现张俊波的演奏在追还太古的音调步履中，有一种“明月照大江”的哲思与超脱，他的琴声古意盎然，可以照见上古的淳风浩荡，足以净化灵魂，荡涤尘铃。
　　古琴一直是我热衷于聆听的音乐盛宴。张俊波打少年时，我就认识他，当时就觉得他慧根清净，目光深邃，心态平和，敦厚淡然，富有仁爱之心。及至多年的孜孜不倦地刻苦磨砺，其抚琴实践充分体现了具吞云之志、清泉之情，亦具隐遁山林、思接云天的高古琴韵和高蹈情怀。祝愿他今后的古琴艺术首首绝响，声声超然，经天行地，博大精深。
　　（杨健民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