漳州马洲村九龙江边的潘荣雕像 （郑文典 摄）

    芗城区给事巷的“潘尚书府第”修缮完毕，焕然一新。（萧镇平 摄）

　　■ 萧镇平
　　位于漳州市芗城区新华西路尚书巷的“潘尚书府第”业已修缮完毕，焕然一新。几年前，作为文保单位的“潘尚书府”因年久失修毁损严重、部分房屋被占用为店面且管理混乱，引起社会普遍关注，芗城区于前年将修缮“潘尚书府”列为年度芗城区为民办实事项目，着手开始修复，欲打造成廉政教育基地。
　　“潘尚书府第”的主人为明朝南京户部尚书潘荣，以敢言直谏而闻名，不过，其至今仍被后人一直称道的是，在任时曾奉明朝皇帝之命，率船远赴东洋琉球国，册封琉球国王，为明朝第一位出使琉球的福建籍正使。
　　敢言直谏留青史
　　潘荣，字尊用，明永乐十七年（1419年）生于龙溪县十二三都潘田社，也就是现在的漳州高新区颜厝镇官田村。其从小勤奋好学，正统十三年（1448年），不满30岁的潘荣就高中进士，列位戊辰科殿试金榜第三甲第66名，由当时的皇帝明英宗朱祁镇赐同进士出身。
　　据《漳州府志》记载，潘荣高中进士后，领到的第一个差事就是奉命到广东犒赏军士。从广东回京后不久，朝堂发生了巨大的变故。正统十四年（1449年）明英宗朱祁镇北征瓦剌兵败被俘，史称“土木堡之变”。其弟朱祁钰临危受命监国并于九月初六日登基，次年改为景泰元年，遥尊朱祁镇为太上皇。
　　就在景泰元年冬十月，潘荣受任吏科给事中，负责抄发章疏，稽查违误。其为人敢言直谏，展现了新朝雍容华贵的气象。
　　旧时封建礼制规定：父母或祖父母死后，儿子或长房长孙，自听到噩耗之日起，不得任官、应考、嫁娶，现任官员需离职，要在家守孝27个月，叫守制。守制期满方能继续任职，当时就有些官员为争名利，在服丧期间，采取不正当手段，谋求提前复官。
　　上任伊始，潘荣就上疏论停起复、抑奔竞数事，要求服丧要遵从礼制，服未满不得借故复官，力图消除官场上热衷奔竞、失礼违法等弊端。代宗（即朱祁钰）虽表示采纳他的建议，但却未能贯彻实行，只给潘荣升为右给事中。
　　还有如景泰四年（1453年）九月，潘荣鉴于朝廷阻塞言路，认为近来代宗皇帝对提出建议的人，下谕礼部“务加审察”；或认为建言只是互相报复的手段，应由礼部具奏加以制裁。此令一下，朝臣丧气。潘荣遂上疏力言此举不妥：国家有利害，生民有得失，大臣有奸回，谁也不敢说，皇上何由得知？并指出现今盗贼跳梁，边疆多事，正应多征求意见，为何反阻塞言路？希望皇帝能下诏给御史台诸臣，要知无不言，缄默者有罪；并要敕令大臣不得专事驳斥，亏伤朝廷纳谏体制。疏上之后，仅得批示“已报知皇上”。
　　成化元年（1465年）宪宗，即朱祁镇的儿子朱见深即位，宠信贵妃万氏，并废掉了皇后。朝中贪婪之徒搜刮民财，盗窃府库，进献珍宝，以博取万贵妃的欢心。从此，朝政纷扰，民心怨愤。加以成化五年至六年（1469年至1470年）亢旱，宪宗只会祭天祈雨，无补于事。潘荣慨然和同官上疏，极言时政之失，要求宪宗日御便殿，召问大臣缺失，加以改革才能消除灾变。于是宪宗把潘荣外调到南京任太常少卿，敷衍了事。光绪版《漳州府志》记载说：“时万妃专宠，群小夤缘进宝玩，官赏冗滥，故荣等恳言之。帝不能用。是年迁南京太常少卿。”成化十三年（1477年），潘荣被擢升为户部右侍郎；不久改任右副都御史，总督南京粮储事项，在职4年中储积数万石以备灾荒。成化十七年（ 1481年）潘荣任户部左侍郎，不久，权代户部尚书事。成化十九年（1483年），南京户部尚书黄镐罢职，潘荣遂任南京户部尚书，直至致仕归里。
　　出使琉球扬国威
　　纵观潘荣的一生，宦海浮沉，除了职卑不忘存大体、力陈时弊开言路外，最大的事迹莫过于出使琉球扬国威。
　　古琉球国（今冲绳），自洪武五年（1372年）以来，一向亲善明王朝，每逢琉球国新君嗣位，明朝廷都以钦命派出正副使前往册封，保持藩属关系。
　　天顺六年（1462年），此次的皇帝是复辟的英宗皇帝朱祁镇。当年三月，琉球国中山王尚泰久逝世，世子尚德派员来京告丧，请求册封尚德继承王位。英宗皇帝鉴于琉球国自“永乐以来，国王嗣立，皆请命册封”，遂按惯例于四月间作出决定：“派遣吏科右给事中潘荣、行人司行人蔡哲为正副使节，假以玉带、蟒衣、极品服色，往琉球国祭奠故王尚泰久，并册封世子尚德为琉球国王。”
　　当时官场视航海历险为畏途。一怕遇上倭寇、海匪，御赐之物遭劫；二怕台风频繁，风涛叵测，舟破人亡。但潘荣是闽南人，航海之事，视为寻常。
　　此次东海之行，路途遥远、危机重重，临行前，朝中的许多同事、好友都来给潘荣饯行，写诗相赠。
　　如童轩的《送吏科右给事中潘奉使琉球》一诗：“列职黄门久著声，又看持节过东溟。金函晓捧神尧敕，银汉秋占使者星。蜃气结楼烟外出，蛟涎触棹雨馀腥。悬知到日夷人悦，翘首红云拜帝廷。”童轩比潘荣小6岁，江西鄱阳人，字士昂，是景泰二年进士，授南京吏科给事中。
　　又如翰林院修撰黎淳的《送潘荣给事使琉球》：“南风卷海送楼船，使节来从日月边。水到尽头还有地，人生化外本同天。山河带砺分新爵，麟凤文明降列仙。从此殊方世来享，勋名不让汉张骞。”
　　黎淳系湖北华容人，景泰七年（1456年），乡试中举，翌年中进士，殿试点为状元，授翰林院修撰，参与纂修《大明一统志》。
　　除了童轩、黎淳所题赠的诗外，还有许多同仁也送了许多诗，以致这些诗都可以汇集成册了。所以景泰二年的状元、莆田老乡、翰林院修撰柯潜专门为《送黄门潘君使琉球诗》作序。作为福建老乡的柯潜，对潘荣是较了解的，给予潘荣较高的评价，他在序中说：“潘君举进士，为近侍臣，风采凝峻，观者瞩目，对人为清远之，言亹亹不倦，听者解頥，秉直节言，事无所顾，而负宠怀奸者，为之惨慄而夺气也。若君者所谓奇伟之才，非邪兹而往也夷之人将曰鲁麟颍凤。”
　　朝中众同事的写诗相赠让潘荣十分感动。于是领旨后便到福州船坞监造大艘“封舟”，认真选用素质良好的随行人员和熟谙水道的水手、富有操舟经验的掌舵等，组成一支近400人的使团，于天顺七年（1463年）六月从福州马尾港启航，航行七昼夜才到达琉球国。
　　潘荣在琉球登陆后，即遵旨谕祭了故王尚泰久，册封了世子尚德为中山王。在守候信风返国期间，他细心访查琉球国各方面情况。潘荣等在琉球考察风土民情，写出《中山八景记》一文，暗喻新王广施德政。潘荣完成使命后于十月回朝。
　　在明朝的历次出使琉球中，漳州人潘荣出使琉球是其中规模较大的一次，他也是明代第一个出使琉球的福建籍使者。这次出使，对促进两国关系的发展，具有重大的意义。
　　作为闽人第一任册封正使，潘荣青史留名，其所著《中山八景记》是流传下来最早的一部册封使录，弥足珍贵。
　　尚书故里有遗存
　　漳州新华西路位于“漳州古城”北面，是百年商业老街。新华西路中段，有一小巷，名为“尚书巷”，“潘尚书府第”就在巷子内。“潘尚书府第”规制宏伟，虽经变迁，但部分保存尚好，正堂明间抬梁式木构架，面阔五间，进深四柱，抬梁式木构架，硬山顶。堂后为双层楼，中隔天井，具有较高的文物价值，于1988年被漳州市政府列为第一批市级文物保护单位。
　　潘荣直到69岁接近古稀之年才得以致仕归里。事实上，潘荣并非“恋官”之人，其早在多年前就曾多次向朝廷提出告老，但均未获批准。
　　据《明实录》记载，成化十三年，潘荣自陈乞致仕不许；成化十六年八月，潘荣奏乞致仕，诏不许，命心管理粮储；成化二十年二月，潘荣乞致仕，上曰“荣精力尚健，不允所请”。
　　据《漳州府志》记载，弘治元年（1488年）孝宗即位，潘荣年已69岁，终于获准致仕归里。孝宗皇帝还赐其“月廪岁夫如制九年”（九年内照发薪米和用人费）。
　　潘荣便在东铺头（今新华西路）新建府第，人们普遍称之为尚书府。在这里，潘荣度过人生中的最后几年。其府第通大街的小巷被称为尚书巷，地名至今沿用。
　　弘治九年（1496年）潘荣逝世，朝廷赠太子太保，赐葬龙溪南厢（今漳州高新区九湖镇岭兜村，今墓尚存），其有遗著《历朝统论》一卷。
　　虽说这些墓葬和府第均还在，而且修缮一新，不过最令漳州百姓更津津乐道的莫过于其与马州龙舟的关系。
　　每年端午节，漳州九龙江沿岸数十个村庄都会举行盛大的龙舟竞渡，轮流作东，蔚为壮观，其中龙海颜厝镇马州村（现漳州高新区颜厝镇马州村）的龙舟赛事最为盛大、隆重，而且更具特别的是，马州村的龙舟旗是独特的“黑地白月旗”。
　　“马州村是潘荣的外婆家，龙舟上的‘黑地白月旗’与潘荣的出使琉球有关，这里有一个世代口口相传的传说。”马州村党支部书记庄元河说。
　　据当地村民介绍，相传当年潘荣率明朝船队到琉球册封时，船上悬挂着明朝皇帝御赐的“黑地白月旗”。册封琉球国王顺利回来后，皇帝明英宗龙颜大悦，举行国宴以示庆祝。宴席上，明英宗无意中看到潘荣手中有一道疤痕，便问是怎么回事。潘荣如实回答说，这是永乐二十二年五月初七，当时只有5岁的潘荣随母亲回马州观看龙舟赛拜水仙尊王（即屈原）时，由于人较多，不慎被挤到江中被竹排划伤，并说：“还好，幸得水仙尊王保佑，终被救起来。”英宗皇帝听了后说：“朕赐封十二支‘黑地白月旗’给马州村的水仙尊王，让他护佑百姓安康。”
　　当地村民们说，从那时起，马州村每年过端午节划龙舟时，都要挂上皇帝赐的“黑地白月旗”旗。
　　这个故事，并未见于各个史志中，有一些学者提出质疑，但当地村民坚信不疑。不过当地有一些史志学者认为，史志对一个官员的生平，不可能大小事情都记载得那么清楚，这个故事虽是传说，史志没记载，但有一定的合理性。
　　马州村党支部书记庄元河说，马州村民个个善划龙舟，习俗代代相传，至今已有600多年历史，“马州龙舟”队还多次代表漳州，出战省运会等，现“马州龙舟”已被列为漳州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，正在申报省级非遗。
　　前几年，马州村在九龙江畔，依托水仙尊王庙及古榕树等景致，兴建了龙舟文化公园，并面江竖立了一尊巨大的潘荣雕像，并将“黑地白月旗”来历传说镌刻在石碑上。每年的五月初七，马州村都会举行隆重大型龙舟文化节，邀请十里八乡的数十个村的龙舟队过来“凑热闹”，举行龙舟友谊赛，十分壮观，这个习俗一直延续至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