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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日期:2025年05月30日 上一版  下一版
端午雅趣
文章字数:1351
  “彩线轻缠红玉臂,小符斜挂绿云鬟。”苏轼笔下的端午,将一缕东方雅致凝固在千年时光里。端午作为中国最古老的节日之一,远非简单的粽子与龙舟所能概括。当我们拨开历史的烟云,会发现古人过端午,实则是一场融合了宫廷礼仪、文人雅趣、民间智慧的生活美学盛宴。
  端午的起源说法众多,最为人熟知的是纪念屈原的说法。实际上,这个节日早在屈原去世前便已经存在,从最早的“蓄兰为沐”到明清时代的“女儿节”,历史悠久且从未中断过,并最终成为中国首个入选《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》的传统节日。据汉代史书记载,端午节始于夏商周时期的夏至节,因进入盛夏,炎热多雨,瘟疫流行。远古医学落后,就产生了祈求平安的宗教活动。于是,人们便有了把五月五日视为“恶月”“恶日”的禳灾观念。战国时代成书的《夏小正》明确记载五月“此日蓄药以蠲除毒气”,汉代《风俗通义》则记载了“五月五日以五彩丝系臂”的习俗。至唐宋时期,端午完成了从禳灾到审美的华丽转身。宋代时,端午是法定节假日,官员可以休假一天,《东京梦华录》记载汴京“自五月一日至端午前,卖桃、柳、葵花、蒲叶、佛道艾”,市井中已是一片节日诗意。
  在唐代宫廷,端午是一场精心编排的生活戏剧。玄宗时期,宫中“端午衣”要用极珍贵的“蹙金”工艺,杜甫有诗云“蹙金孔雀银麒麟”。宋代宫廷的“天师艾”“艾虎”等装饰,将防疫用品升华为艺术品。最富雅趣的莫过于“赐扇”传统——太宗曾亲书“龙凤”二字于御扇赐予近臣,苏轼得到过“赤白桃李花”御扇,这些物件承载着超越实用价值的审美意趣。宫廷宴饮中,“角黍”要用金线缠绕,“粉团”需盛放在雕花漆器中,连饮酒用的“菖蒲杯”都要镶嵌珠宝。这种将日常物品极致艺术化的追求,展现了古人“器以载道”的生活哲学。
  文人墨客也为端午注入了更丰富的文化基因。白居易在《端午日》中写道:“粽香筒竹嫩,炙脆子鹅鲜”,将味觉体验升华为诗意表达。明代文震亨在《长物志》中特别记载端午插花需用“菖蒲、艾叶、榴花、栀子”组合,追求“清供”之美。值得注意的是,文人过端午往往具有双重性——既参与“竞渡观舟”的世俗欢乐,又保持“焚香默坐”的精神超越。沈复在《浮生六记》中记述与妻子芸娘过端午:“取石榴、栀子插瓶,焚香煮茗,相与评书论画”,这种将节日日常艺术化的能力,正是中国传统生活美学的精髓。
  不仅如此,端午习俗在民间更是展现了惊人的创造力。江南地区的“五毒饼”,将蝎子、蛇等形象转化为可食用的艺术;黄河流域的“艾虎香囊”,用刺绣将草药包裹成精美配饰。湖北秭归的“骚坛诗会”,农民在田间地头吟咏原创的端午诗词;浙江嘉兴的“子胥庙会”,将历史记忆融入节庆活动。这些习俗共同特点是:将实用功能(驱毒避疫)与审美追求完美结合。正如《荆楚岁时记》所载,即便是“斗百草”这样的游戏,也发展出“文斗”(比植物知识)与“武斗”(比草茎韧性)两种形式,前者培养自然观察力,后者锻炼动手能力,暗含教育智慧。
  从宫廷到民间,端午始终是中国人调和自然与人文关系的特殊时空节点。在这个数字时代,我们或许不必完全复刻古法,但可以继承那份将生活艺术化的能力——在快节奏中保留片刻的诗意沉思,在实用主义盛行的时代守护审美的心灵。当我们在门前挂一束艾草,在案头摆几枝菖蒲,实则是在延续一种古老而珍贵的生活哲学:用美的仪式,安顿生命的躁动。
  (韩惠彬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