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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日期:2023年03月24日 上一版  下一版
吴信的画
文章字数:1918
    吴信,1969出生于仙游,幼承家学,16岁从师闽派著名画家周秀廷先生,得闽派之精髓,研学博取历代名家之众长,求知古今之堂奥;独具自家风格,典雅清逸,苍拙高古;精于书画金石鉴定,富有收藏,擅长道释人物、高士、山水、花鸟画。




  站在吴信的中国画作品面前,一切都渐渐明朗。我确乎不能无动于衷。一个庄子用过的词——目击道存,已经足够表达我的感觉。
  但我似乎还在追索那里面隐藏着的笔墨的全部姿态。这些姿态被囚禁在画作的肌理中,它们的终极命题是什么呢?
  每一位画家都是独立的个体,相同的笔墨与相异的观念,就会产生画家们各各不同的活跃以及表述的欲望。吴信如何?他的笔墨可能不止于“文人画”——宁静与奔放,内敛与张扬,收纳与勃发,这些使得他笔下腾挪的,无论拔地而起,还是奔窜腾跃,无论婆娑起舞,还是迎风长啸,都在验证着自然和日常的精髓。在他眼里,所有的山水、花鸟、人物的姿态均已潜藏于日常之中,他的任务除了绘就,又不止于绘就——这可能就是画家的意图。
  尽管如此,也不要试图从吴信的画作里寻找到太多的象征、隐喻或者寓言,我目光所及的那些作品,具象的此岸很快就可以泅渡到意义的彼岸——因为它们简约而明朗,一切源于师法自然,但一切又不止于师法自然,它们的主体没有被完全搁置起来。那么这个主体是什么呢?
  吴信说他是“亦道亦儒亦佛”的。他16岁拜国画大师李耕的高足周秀廷为师,在莆田县巷蛰居了二十多年,潜心习画。对于他的运墨、用水、皴染、点擦等技巧,本来就是一个“道可道,非常道”的问题,不需要过多地用繁复的理论或叠床架屋的概念去辩难,因为那样必定会诱惑艺术家远离自然。画家就是画家,他的所有技巧都在他的生命力之中,无论崇儒、礼佛还是信道,都可以将他想象为一个象征性姿态,而不必在乎他怎么画、画出什么。在他笔下,袅袅轻烟、树丛、云团、水流、人影,甚至一枚在风中盘旋落下的叶子,都是他的意义区域。
  数月前,我在莆田跟吴信有一次交集,并参观了他的工作室。交谈之中,才知道他的老家离我老家仅一箭之遥。他那副酷似弘一法师的模样,让我看到一种返璞归真的意义。他一定是虔诚的——至少,我们没有必要去想象,他遵循的那些“道”是神秘而高超的,因为这里没有什么运行在遥远天际的东西。等待画家顶礼膜拜的,依然是那些不同寻常的日常。
  自然始终停留在画家手边——这个观念一直被作为评判一位画家的积极因素。然而,我积极地谈论吴信的原因,却在于他的作品颠覆了艺术家对于自然一如既往的想象方式。
  一位成熟的画家,都有属于他自己稳定的表意语言;胸中贮藏了千山万水,才能在纸上呼风唤雨。吴信无疑是一位积极的孜孜以求的画家,他在实现自己的主题以及风格的语言符号过程中,已经将稳定的表意语言化为主体的意识,并合理地组织于他笔下的意义区域。在他那里,山峰是俊俏的,石头是柔软的,水流是缓慢的,花草是随风的,老树是伤感的,枯枝是怀念的,人物是佛性的……这些无不浸透着他埋藏在世俗日常经验背后的渊薮,我甚至由此想到八大山人的残山剩水。
  所以,我对于吴信画作的理解,没有清除他的主体的一切痕迹,我所期待的,还是那个被主体意识覆盖了的“现实主义”风格。“自然的再现”或是“如何再现自然”——一直是让画家深感纠结的难题。在吴信笔下,我能看到的,是那种“山隐藏在山里”“水消失在水中”的景象;或许,还可以用“见山不是山,见水不是水”去提撕他的作品。但我以为,艺术家对于“道”所表现出来的特殊的迷恋,至少有助于熄灭种种形而上学的冲动。这样,他就获得了一种自由自如的创作心态。
  吴信的山水大都笔墨雄浑,而那些写意小品则趋于节制。无论大制,还是小品,他都把握住一个准绳:顺道而为。“尘不染尘,水不洗水”,他没有勒紧主体想象的缰绳,从而使得那些匍匐在大自然面前的生命的样式,在再度返回自然的途中依然被想象力还原——树还是树,但却是另一棵树了。这里面没有赤裸的哲学花边,而只有被“顺道而为”的主体想象呼唤出来的一片天机纵横。
  我曾经和莆田籍诗人萧然讨论过吴信的作品。吴信的笔墨不止于“文人画”,“亦道亦儒亦佛”的观念使得他撬开了主体意识的大门,从而有了一种不同寻常的表意风格。必须承认,我们今天对于自然的感受较之古人逊色许多,其原因之一就是缺乏那种“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”的主体性介入,陶渊明的所思即是他的所见,感觉即是理性。所以我觉得,无论是“率性而行”,还是“适情而止”,吴信都没有放弃他的主体意识。真正的“顺道而为”的观念,不是被动的行为,而是如同里尔克所说的:“接住自己抛出的东西只是工匠之技,真正的艺术家必须接住命运女神抛出的东西。”那么,吴信接住了吗?
  “才想无一物,尘埃即已现。”吴信就是吴信,他没有冒失登场,而是以他的姿势,接住了他该接住的东西,继续他的长途跋涉。 
  (杨健民)